她是户籍民警,等会儿去鲁美带人。一个女学生疯了,用螺丝刀捅了男老师,所长说,咱这都是男的,只能借你顶个班儿。所长还搞了套装备,围上吧,像回事儿。这个呢,她问,指手铐。见机行事,他说,配合大平。大平开车,从大门直接干到鲁迅雕像。她就骂,想死呀。小丽,他问,知道我最烦谁吗,就这人,真的。跟我有啥关系,赶紧逮人,完事儿回家。沈阳最高艺术学府,嘿,镇一南方拧巴主儿,邪性,这人邪性。崔大平,你是沈阳人不,是沈阳人,你整啥北京腔儿,下车。刚下车,保安迎上来了,雕塑楼,二楼一号工作室,凶手被控了,老师轻伤,也在呢。楼下有人看热闹,保安扒拉着让路,她走在后头,走着走着,从大平背上望二楼,一排脑在看她,像串麻雀。楼道有股骚味儿。咋胡没,大平问,她错开他的屁股。那能吗,保安说,必须老实儿的。动手了你,她问。那不能,咱又不是警察。老哥,大平说,跟是不是警察没关系,母们就不跟怹过这个,咱沈阳城有规矩。嗨!她突然大喊一声。出事门口,有个男生在人里对她竖中指。放下!又竖另一根。她摁着装备冲过去,被人挡了,那小子转身就跑,在另一边楼道里喊,风—紧—扯—呼—喽。大平不管那个,命令两男一女,恁仨啊,恁仨,进屋儿。阿 sir 儿,我们不认识他呀。没—有—用,知道吗,南方人也没有用,进屋儿。她不吱声。保安先进,跟着仨学生,大平从旁边往里挤,她在最后。屋里有血腥味儿,一个大长方形工作室,被人和黑了吧唧的雕塑挤满了,暖气还发膻。凶手是个短发女生,用血搓过鬓角,额头也有,被一个年轻保安抓着肩膀摁在地上。女生垂着头,两条黑腿(黑色牛仔裤)像男人一样从私处分开。伤者斜靠着椅子背,是个秃顶中年男人,右手捂胯骨,见到警察,就用另一半屁股顶身子想站起来,警察同志,警察同志,没事儿,我没事儿,别抓她,我不告她。一个马尾辫女生照顾着他,她说,宋教授,别激动,让警察处理。我没激动,他扭着脑袋扫一圈人,没—有。没人应。小丽这时才发现,女凶手的两条胳膊给透明胶绑着呢。女孩一身黑,短版羽绒服底下露着一截肚皮,和肉色的内裤边。见小丽到跟前了,年轻保安松了手,对不起了,他说,亚楠,对不起了。杨哥,女生开口了。在这儿呢,杨哥回过身,先看一眼小丽,俯下身听。能给我喝点水吗,女生说,凉的,我胃里热。马上,马上,杨哥说,就逃了。门被堵死,暗了一大块,扑灭女生私处那的光。把头抬起来,小丽说。像有只手从脑袋后拽了一下,嘎巴,女生就仰平脸,含着泪,合不了嘴,斜着瞅小丽。叫什么。吴—亚—楠。哪里人。沈—阳—人。做了什么。警察同志。怎么了。我渴,能给点水吗。去拿了,回答问题,是你刺伤人家的吗。是。因为什么。女生就艰难地移动瞳孔,找到宋教授,再移回来,泪就糊了眼睛,整块的涌出来,因为,因为,没—希—望—了。小丽盯着她,蹲下身,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我们不管这个,懂吗。女生蠕动喉管,懂。那就给我一个别的原因。比—如—呢。小丽盯着她,盯着,盯到时间死了,才挺轻地问,他骚扰你了是吗。没等回答,小丽顺手合了女生的腿,起身问周围,谁绑的。都不吱声。大平在给宋教授做笔录,也看她。谁绑的。保安大哥举手了,我,系主任的命令。用你这只手,小丽指一下它,去找把剪子,等会儿,是—剪—子。保安大哥到门口时,杨哥在人头外面对小丽晃矿泉水呢,她走过去,人就躲,先接了瓶子,看着俩保安一出一进。杨哥不敢再迈一步,还被个学生扒开肩膀,挡着我了,边剌切。小丽握着水,抽出了手铐,在门口等着。大平冲马尾女生指吴亚楠,她,你说不认识。嗯,不认识。你是谁。我是周宁。哪个宁,我记下,喂,女生,哪个宁。宁静的宁,警察同志,她误会了。哪里人。绍—兴。嘿,巧哈。是的,和鲁迅先生同乡。和—母们—没—关。为什么呢。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和你无关呢,鲁迅先生为什么和你无关呢。咱不拧巴,咋的,周同学,非得拧巴得跟这些雕塑似的,就是不麻木吗。我不知道,警察同志。你不用知道,沈阳没阿 Q,不信是吗,不信的话,看那儿,咱沈阳的姑娘,多—敢—干。沈阳老爷们呢,警察同志,门口有个小子问,大伙都乐了。小丽回头瞅人,他就老实了,用二指禅碰碰太阳穴,嘿,必须滴,猪一样老实。大平也乐,说,沈阳老爷们连阿 Q 都比不上,彻底玩蛋了。门口就鼓掌,还吹口哨。行了行了,办案呢,消停点儿,大平说,你们学艺术能让心里更明白点儿,一丁点儿,就行了。阿 sir 我举报,三个南方学生里的女孩举个手,又指向周宁,说,她在说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