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纯净。
这一卷“24 小时文学聚会”会有一篇小说,《漂浮水母幻症》,担得起纯净这个词。写校园生活,但没有写暴力,没有性,没有师生间冲突和青春期叛逆,它就是写一个女生对友谊的困惑。不是说写前面那些就不纯净,也不是说写前面那些的都是在做噱头,我们仅仅是想说,哪怕不依赖于戏剧化的冲突,仅仅靠控制文字本身,就能达到让人屏住呼吸的效果,是一种能力。
“田野中国”有一篇文章,《一根布条和我的第一次“田野”》。作者陈雯琦,哥伦比亚大学博物馆人类学硕士在读,这是她的第一次“田野”。看完文章你就会知道,为什么她会为田野二字加上引号。严格来说,这是一个从艺术装置生发开去的观察,而这篇文章让人印象深刻之处在于建立在观察上的思考和共情,尤其是后者。学术阐述依据某种框架,其实并没有什么难处(从“绑”的隐喻出发,重新审视在持续分化和撕裂的社会关系废墟上进行社会修复和联结的可能性及多样性),难处在于脱离学术框架之后,要如何表达你最为重视的部分,而你重视的又是什么。从文学性和公共性的角度,这篇文章都值得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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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野中国研究助理”招聘截止,但你会看到更多
我们借着招聘研究助理,陆陆续续与十几名人类学和社会学年轻学者交流。他们会说到自己正在做的田野,对公共写作的困惑与热情,对专业本身的困惑与热情,更多的时候,我们在谈论走出学术和专业之后的可能性。如果这些学科研究的内容本身就具有强烈的公共性,为什么在一系列的研究之后,那种本应让更多人感受到的公共性反而消失了,成为了图书馆资料或者学分凭证?
我们遇到了太多很好的应聘者或者潜在的合作者。从年轻的本科生到已经功成名就(但还没有找到学院派最合适机会)的博士后研究者,他们有一些共同的想法,或称之为需求。这些也启发了我们要为此做一些事的想法。
小鸟关于“田野中国”的更多设置目前正在筹备当中,目前我们可以说的是,它不光是文章——当然内容是一切的基础——我们可能更希望做的是提供一种可能,在学术框架之外,大家一起来做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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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小鸟文学眼下的工作来说,拓宽我们非虚构的视野。我们为此蠢蠢欲动。
我们以前提过这个“自愧弗如”的发现:来自于学界的写作者,他们通常有更谨慎和专业的方法论做田野调查支撑;他们有基于方法论的更长久的观察,不论是对某个地域、某类人或者某类社会组织方式;他们与传统的非虚构写作者相比,更不容易被现实热点所摆布,虽然我们知道热点的报道于我们这个社会是更稀缺的。
后来做“接力访问”,知道大家基于社会现实做了很多事情,哪怕只看文字输出的部分,也有相当多的“非虚构”可以挖掘。准确说,只要“看到”,“记录”就是顺手的事情。但如果只是按照我们原来的思维方式,在那些理论上应该职业“看到”的人里寻找,到目前为止,失望要远大于兴奋。
所以蠢蠢欲动的是,我们会在晚些重新公布“非虚构招募计划”。
有知情者一言以蔽之,小鸟也打算做一个“水手计划”,这是单向街公益基金做的一个项目。如果说我们可以在此基础上为更多人提供写作和观察社会的合作机会,那是小鸟的荣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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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期的“非虚构图书馆”,一个“中亚古拉格”的故事。
作者张海律,是媒体从业者。媒体出身的作家进入旅行文学的时候,似乎更愿意强调文学,总是急于与采访脱钩的样子,目的地本身的价值到底是什么变得不那么重要。我们还和一个朋友交谈,他本身也是旅行文学写作者,他就认为,旅行文学首先应该是文学,至于其中的现实关怀和思考,不是那么重要。
这个标准令人困惑。无论如何,“目的地”这三个字本身包含的“目的”是作家写作的缘由。
以我们的理解:
——作者看到了什么;
——作者对什么东西感兴趣;
——作者的发现对于作者自己意味着什么;
——作者的写作对于读者意味着什么。
这四个层次尽管不是衡量作品价值的体系,也不是逐级递进的线性要求,但是旅行文学作者必须要有这样的思考才能开始自己的写作啊。
这也是我们觉得《哈萨克斯坦雪原,祖辈离开,晚辈归来》的价值所在。
依照惯例,张海律还选择了两篇旧文,都是旅行文学,“目的地”分别是亚马逊和苏格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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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记忆进入历史
我们还是在意于更多的个人记忆叠加起来,他们的旅行记忆和旅行观察叠加起来,更多的人在写更多的文字,只有这样,才有可能让记忆变成历史。
哪怕在当地,某些记忆是不被允许的,但有更多的人参与其中,就有机会保留,就可以让它变得扎实而可触摸。蒂莫西·施耐德在他著名的史学著作《血色大地》中说:
1930 到 1940 年代的暴行,正逐渐从历史中淡出,换上了名为“记忆”的外衣。如果继续把谈论当成禁忌,我们就会在缺乏描述与解释的无知情况下“纪念”那些自己从未参与过的事件。没有历史的记忆,终将逐渐化为遗忘。在《血色大地》刚出版的时候,书中技术的大多数暴行都还没有写进历史,都还鲜为人知。就连最有名的犹太大屠杀,也开始被从历史中抹去,改写成社会上的文化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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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一种
与朋友一起聊天,提及 2022 年因为回国、旅游、在上海、出差等原因在广州、海南、上海、新疆等地的隔离经历。从巴黎回国、挑选在广州落地隔离的朋友说:“那个年代真是太疯狂了。”
我觉得很震惊,一是这么快就进入历史叙事,二是这年代明明还在进行当中啊。
我们无时不在历史当中——这个大家逐渐有了共识。但我们还要有能力记录历史,或者像施耐德所说,真正把文化记忆写入历史。记忆是个人的,文化记忆是有禁忌的,但历史不会。他说,“俄国还可以明订‘记忆法律’,利用犹太大屠杀在人们心中的印象,禁止任何人批评斯大林。他们的逻辑是,犹太大屠杀是绝对的至恶,所以凡是批判苏联罪行的,就是在变相声称犹太大屠杀没那么邪恶。当犹太大屠杀变成一种象征,它就脱离了历史。二次大战始于德苏联手入侵波兰,犹太大屠杀也源于先后被苏联与纳粹占领的那些土地。当俄罗斯人不再能讲出这些事实,他们就不再能讨论犹太大屠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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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卷封面小鸟:灰头绿啄木鸟,据说叫声像有人在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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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图为电影《脸庞,村庄》(2017)剧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