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9 年夏。
一名英国画家来到爱尔兰西岸的一座小岛,试图找到画出毕生杰作的灵感;
一名法国语言学家紧随其后,为了研究岛上爱尔兰语的历史、现状与未来;
一个妇人怀念葬身大海的丈夫,选择通过艺术达成与丈夫环游世界的心愿;
一个男孩厌倦了荒僻小岛上的乏味生活,渴望跨海去追寻更大的梦想……
两名外国访客打破了岛上宁静的生活,也勾起众人心中深埋已久的记忆和欲望;
而在不远的陆地上,报复性的流血冲突愈演愈烈,凯尔特的古老忧伤仍在延续……
《他们涉海而来》是奥德丽·马吉的第二部长篇小说,入围 2022 年布克奖、奥威尔政治小说奖。以下经“野望”授权发布。文章格式根据原文调整,并非讹误。
6 月 9 日,星期六,约瑟夫·麦基走向贝尔法斯特的一家肉店,离城堡街上的游乐场不远,他在那儿当门卫。他三十四岁,是天主教徒和爱尔兰共和军正统派成员。两个来自阿尔斯特防卫协会的男人在他身边停下摩托车,朝他脑后开了四枪,同时加快发动机的转速,盖过枪声。
他使用木炭,摘掉并吹走炭条脱落的碎片,手指竭力捕捉光影的舞动,当光线达到完美状态时,他就能开始上色,用蓝、灰、绿、黑和米黄画悬崖
孤绝的美大陆前哨帝国边缘
并且用黑、灰、深蓝、浅蓝、白和银画泡沫飞溅、熠熠闪光的大海,用蓝色画天空的无边无际,蔚
蓝、天蓝、碧蓝、龙胆蓝、钴蓝、普鲁士蓝、波斯蓝、法国蓝、层叠稠密的蓝、靛蓝、佩恩灰、马斯黑、象牙黑,直至无限。
往边缘又坐过去一些,他画了悬崖的轮廓,并在接近纸页顶部处画了一条线。在线条上方,图画框架外,他画了太阳在天空中的样子,几乎在他头顶正上方。他追踪光线在崖壁上的落脚轨迹,将它描在纸页上,临摹太阳如何遮蔽和照亮地表岩层、洞穴以及岩石里的皱褶。他追踪光线直接落在悬崖上,滤过流云,被切得支离破碎,每一刻的太阳和阴影都跟前一刻不同。
他翻到新的一页,再次描画悬崖的轮廓。他换回铅笔,继续处理岩石底部,钻研、搜索着再现岛屿劈开大海的那一刻,灰色花岗岩在海陆交会处肢解大洋的那一刻,一声雷鸣般的咆哮将水猛地投进空中,把它打成浮浪,变成泡沫,化为上午阳光中的水珠和光点。
一片影子落在他的作品上。他抬头看。看向天空。搜寻云朵。但影子来自背后。他转身。又是詹姆斯,这次拿着一个酒壶和用茶巾裹着的一包东西。劳埃德扔下铅笔。铅在一块小石头上啪地折断。
你想干什么?
你忘记吃东西了。是吗?
是的。
詹姆斯放下食物。
你出来时没吃早饭。
是吗?
你不饿吗?我要是没吃早饭,肯定已经饿得不行了。
劳埃德把他的素描簿扔在草地上。他转过身,不再面对悬崖。
这是茶?
是的,劳埃德先生。喝点茶是挺不错的。
詹姆斯倒了茶。
我带了第二个茶杯,劳埃德先生。以防万一。
你还挺机灵的。
詹姆斯给自己倒了茶。
所以,你不饿吗,劳埃德先生?
有时候我可以一直不吃东西。我一定有骆驼的血统。
詹姆斯在草地上摊开身体。
里面还有布拉克,劳埃德先生。跟三明治放在一起。
布拉克是什么?
水果蛋糕。
这是不是说明你外婆原谅我了?这些是我妈给你做的。
你外婆允许她泡茶?我外婆不肯泡。
劳埃德笑了。
我一定惹了大麻烦。你确实惹了。
詹姆斯指着茶巾。
我喜欢吃布拉克配茶,他说。
是这样吗?
是的。
你想吃点吗,詹姆斯?
我不介意。如果你要给我的话。
他们吃了布拉克,喝了茶。
我同意,劳埃德说。它配茶很好吃。
詹姆斯捡起素描簿。
这作品很有力量,劳埃德先生。
谢谢你,詹姆斯。
班伊弗林说大海在上升。
就是那个穿黑衣服的老太太?你的太婆?
是的。
我见到她了。一个非常老的女人。那应该就是她。
她是怎么知道的?关于大海。
她会跟你说,是精灵告诉她的。说它们担心溺水。
你相信她吗?
詹姆斯笑了。他摇头。
她是看岩石知道的。看跟她小时候不一样的地方。
变化很大吗?
不大。但她能看出来。
劳埃德倒了更多茶,看向下方的海。
我们在这上面应该足够安全,詹姆斯。
不管怎样,我们今天不会有事,劳埃德先生。
詹姆斯翻动纸页,看着其他素描。
你涂掉了一些。
是的。我涂了。
为什么?
它们不够好。
你是怎么知道够不够好的呢?
就是知道。
可是怎么知道呢?
你会觉得快乐。满足。
照这里来看,你一定是个悲惨的家伙。
劳埃德笑了。
你今天会画我吗,劳埃德先生?
不,今天不画你,詹姆斯。
为什么不画?我在画悬崖。
你什么时候把我画完?
等我画完悬崖的油画。
詹姆斯在草地上躺下。
到那时我都成老头了。
他闭上双眼。
这里很不错,他说。远离所有人。
是的,詹姆斯。
6 月 9 日,星期六傍晚,在阿马郡南部的基迪村附近,英国陆军和皇家阿尔斯特警队拦截了一辆运牛卡车里的爱尔兰共和军。
警方认为,爱尔兰共和军正在部署这辆卡车,以便实施火箭弹袭击。随后,英国士兵和爱尔兰共和军在卡车后部展开了枪战。卡车急速开走,英国士兵声称他们打中了爱尔兰共和军成员,说他们听到了卡车里传来的尖叫声。
一名狱警也向运牛卡车开了火,用他的霰弹枪朝爱尔兰共和军成员开了三枪。
爱尔兰共和军成员逃过边境,进入爱尔兰共和国。运牛卡车在一家采石场被付之一炬,夜幕降临时,三名爱尔兰共和军成员被送到莫纳汉医院门口。两人受了伤,但佩达尔·麦克尔瓦纳,一名住在阿马郡修道院屋舍的二十四岁天主教徒,已气绝身亡。
他看见小船出现在地平线上,随后下山走向小海湾,尽管他没东西要取,没理由加入已聚集在下水滑道上的岛民们,女人们身穿夏季连衣裙和开襟羊毛衫,头发梳理整齐,嘴唇涂了口红,肩膀挺直,笔直地站在抽烟斗的老人中间,老人们边吸边咂嘴,发出的声音虽小,他在这满是浪声和鸟鸣的喧闹小海湾里倒也听得见。
《自画像:适应》
《自画像:成为岛民》
詹姆斯站在水的边缘。他冲艺术家点点头。
忙碌的一天,劳埃德先生。
看起来是这样。
劳埃德倚在小海湾的岩壁上,靠着苔藓和藤壶,观察事情的发展。
《岛屿系列:邮船抵达》
他画了岛民、小海湾、邮船、大海,然后是梅雷亚德,头发上包着一块微微闪光的绿头巾,布料与她的红褐色鬈发混在一起,接着是他自己,速写自己速写他们的样子。
《自画像:与岛民们和邮船在小海湾里》
《自画像:自愿的陪伴》
《自画像:满足》
岛民们开始挥手,船靠得越近,挥得就越用力,因为他们看到船头有个男人,高大且皮肤黝黑,正在向他们挥手。
《岛屿系列:岛民们的欢迎》
那个头发被太阳晒褪了色的男人跳下船,跳进水里,还在海里就跟男人们握手,亲吻女人们的脸颊,先吻左边,再吻右边。他揉乱男孩们的头发,把女孩们抛进空中,笑声在小海湾周围回荡。劳埃德将背靠上苔藓和藤壶,贴着悬崖侧身行走,远离人群,远离兴奋。
《自画像之一:不是为我》
《自画像之二:不是为我这个英国人》
依然在水中的那个男人走向劳埃德。他踏入下水滑道,把海水洒在混凝土上。他伸出手。
所以你就是那个萨萨纳赫?
你说什么?
英国人。他们就是这么叫你的。
这算好话吗?
取决于政治观点吧,我想。
他们握了手。
我是让— 皮埃尔·马松。
你是法国人?
是的。巴黎人。
这算是有点变化了。
马松耸肩。
我每年夏天都来。
与众不同的度假地点,劳埃德说。
这话我也能对你说。
我不是来度假的。
我也不是,劳埃德先生。
马松带领岛民们沿小径返回,一边走一边用法语唱歌,女孩们在他身后旋转跳跃,女人们咯咯笑着、互相倚靠,其中包括梅雷亚德。劳埃德跟上去,跟老人们一起走在后面,跟着他们走进厨房,餐桌上摆满了苹果馅饼、大黄馅饼、水果蛋糕和司康饼,果酱和奶油放在有装饰的碗里,牛奶倒在小罐里。班伊尼尔让马松坐在桌首,但没管劳埃德,随他自己找位子坐。他坐在餐桌中间的位置,靠近米哈尔。班伊尼尔倒了茶,同时梅雷亚德分发司康饼。劳埃德拿了一个。
谢谢,他说。
他把司康饼切开吃掉,没涂果酱,没涂奶油。
你会在这里待多久,马松先生?
叫我 JP。
我觉得叫马松先生就挺好。悉听尊便。
所以,你会在这里待多久?
三个月。你呢?
跟你差不多。
我很喜欢这里,马松说。这是我来这儿的第四个夏天,你知道。
劳埃德转身面对米哈尔。
今天这里真热闹,劳埃德说。
JP 到的时候总是这样,米哈尔说。
我看出来了。
你适应得怎么样,劳埃德先生?
挺好,谢谢。詹姆斯在照顾我。我听说班伊尼尔对你大动肝火。
我敢保证那会过去的,他说。
米哈尔笑了。
别抱太大希望。
劳埃德冲着角落里的老妇人点头,她在炉火旁边。她冲他抬起一只手。
Dia dhuit,劳埃德先生。
你好。
她比那些老人还老,尽管她脸上的皮肤柔软一些,沟壑没那么明显,脸颊的浅奶油色被毛细血管割成碎片,毛细血管又被海风吹裂
针尖 红颜料
涂在
浓奶油色上仿伦勃朗
法国人正从包里取出礼物,一盒盒用银纸和蓝丝带包装的巧克力。劳埃德低头看自己的双手,从手指上搓掉木炭
不是来这里
献媚
讨好
是来这里
绘画
他揉搓指节,低下头,但眼睛转过去观察马松在房间里走动,把巧克力和亲吻分发给女人们,在梅雷亚德身边流连,红褐色头发和微微闪光的绿色垂到她背后,她笑着道谢。马松再次坐下。
多么美好的人啊,他说。
你会说他们的语言,马松先生?
是的,我研究爱尔兰语。你喜欢的话,也可以叫盖尔语。
我没有偏好。
那我们就叫它爱尔兰语。
马松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我是个语言学家,劳埃德先生,我专门研究濒临灭绝的语言。
你来这里拯救盖尔语?
马松慢慢把茶杯放回茶碟。
我想帮忙,是的。
你要怎么帮助一门几乎死去的语言?
我在写一本书。
劳埃德将双臂伸到空中,先是右臂,接着是左臂。
我认为你和你的书来晚了五十年,马松先生。
是的,说英语的人愿意相信这点。
那法国人怎么想呢,马松先生?
爱尔兰语是一门古老而美丽的语言,值得我们支持。
劳埃德端起他的茶杯,要求添茶。
年轻人想要英语,马松先生。
年轻人想要很多东西,劳埃德先生。
班伊尼尔倒了茶。
语言死去,劳埃德说,是因为说这些语言的人放弃了它们。
这可以是一个影响因素,没错。
所以说,这不就是人们的选择吗?他们的自由意志。
那个选择,那份自由,常常比你想的更受限制,也更复杂。
是吗?我放弃爱尔兰语,因为英语对我更有好处。我能得到更好的工作,走得更远。
正如我刚才所说,这比你认为的更复杂。
马松坐回他的椅子里。
你创作的是哪种艺术,劳埃德先生?
风景画。我来这里画悬崖。
啊,又一个想成为莫奈的画家。
这话很粗鲁。
不是每个悬崖画家都试图模仿莫奈吗?
我没有试图模仿任何人。最不想模仿的就是莫奈。
马松接过梅雷亚德递来的司康饼。
我想,莫奈对你来说太文雅了,劳埃德先生。太微妙了。
太无聊。太精致。太布尔乔亚。太他妈法国了。
马松叹气。
你是怎么做这件事的?马松问。
做什么?
画另一位艺术家已经画得尽善尽美的东西?
你怎么能写又一本关于盖尔语的消亡的书?
我的书不一样。
我的艺术不一样。
米哈尔站起来。
我们应该帮你整理东西,JP。让你安顿下来。
你住哪儿?劳埃德问。
米哈尔戴上帽子。
他会住在你隔壁,劳埃德先生。
劳埃德用手摩挲大腿,抹平裤子的绿色灯芯绒。
我花了钱要求一个人住。
你确实是一个人住,劳埃德先生。整座房子都是你的。
我付了你钱,要求单独住在这里。
你租下了农舍,劳埃德先生。不是整座岛。
马松站起来。他拿起他的包,然后指着劳埃德。
你们也应该提前告诉我关于他的事。
关于他的什么事,JP ?
岛上有个说英语的人,米哈尔。
岛上一直有说英语的人来,JP。
没有来三个月的。
这座岛欢迎每个人,JP。不管你说什么语言。
马松摇头。
这就是问题所在,米哈尔,这就是为什么这门语言在死去。
他离开了。米哈尔跟过去,房间空了,茶话会结束了。劳埃德留下来,啜饮着他那已经变凉的茶,但之后也离开了。女人们重重地坐进空掉的椅子里,回到她们自己的语言。
进展得真顺利,梅雷亚德说。
她们笑了,笑声短促。
到夏天结束时,他们会成为最好的朋友,弗朗西斯说。
班伊尼尔拉扯丝带,打开装饰着粉色和蓝色糖霜、巧克力薄片和坚果碎的巧克力。
它们好美,她说。几乎让人不忍心吃掉。
她将一块圆形白色松露巧克力扔进嘴里。
我要把我的留着,梅雷亚德问。
留着干什么?弗朗西斯说。
等我准备好了。
准备好什么?你要么想吃巧克力,要么不想。
等那个时刻,弗朗西斯。
她又来了。什么时刻,梅雷亚德?
巧克力都吃完了的时刻。如果我不吃掉它们,我就不用面对那一刻。
对你来说,什么都不能直截了当,是吗?连一块该死的巧克力都不行。
她耸肩。
有些事情是直截了当的,弗朗西斯。
班伊尼尔把巧克力沿着桌子递给她的母亲,班伊弗林。老妇人摇头。
对我来说太甜了。
班伊尼尔拿了第二块巧克力,盖上盒子。
所以,我们准备好对付有这两个男人在的夏天了吗?
这会是纯粹的娱乐节目,梅雷亚德说。
会吗?班伊尼尔说。
一场盛大演出,妈。
我不喜欢这事。同时有两个外国人在。
舒服坐着看戏就行,妈。好好享受。
整个夏天他们都会针锋相对,班伊尼尔说。
自我意识之战,弗朗西斯说。法兰西对抗英格兰。
他们觉得他们拥有这个地方,班伊尼尔说。
算不上新鲜事,弗朗西斯说。
班伊尼尔叹了口气,声音很大。
我不喜欢有他们俩在。
没那么糟,妈。
就是有。我会的英语够让我听懂了。
啊,他们只是在犯傻,梅雷亚德说。
好吧,我不喜欢。
会很顺利的,妈。
不,梅雷亚德。一个是很顺利。两个我们就应付不过来了。
只是多做点饭,多做点清洁工作而已,梅雷亚德说。
班伊尼尔摇头。
我不喜欢。也不想要。
只是因为冬天的宁静刚刚过去,妈。你会习惯的。
不。我不会的。我也不喜欢那个英国人画詹姆斯。
啊,妈。不会再发生了。他们只是在一起做点有意思的事,仅此而已。
弗朗西斯举起茶杯。班伊尼尔给他倒了茶。
你母亲说得对,梅雷亚德。他不该画詹姆斯。
别管了,弗朗西斯。跟你没关系。
我是他叔叔。
梅雷亚德拆开她的巧克力,吃了一颗,又吃了第二颗。然后吃了第三颗。
我们会习惯他们的,妈,梅雷亚德说。他们会习惯彼此的。
我不喜欢。
我们需要钱,妈。
我们确实需要,梅雷亚德。尤其是因为你那个儿子还拒绝捕鱼。
梅雷亚德站了起来。她把果酱刮回罐子里,把剩下的奶油收集在一个碗里。
我会用这些做黄油,她说。
班伊尼尔又切了一块大黄馅饼给弗朗西斯。她在上面加了点碗里的奶油。
我想知道米哈尔应付得怎么样,她说。
我敢说他们让他过得很痛苦,弗朗西斯说。
好吧,他活该,班伊尼尔说。收了他们的钱,又对他们撒谎。
啊,得了,弗朗西斯说。他没撒谎。
他撒谎了,弗朗西斯。
更公道的说法是,他没告知全部信息。他们笑了。
他应该告诉 JP,那个英国人要来的,梅雷亚德说。
冒着损失三个月收益的风险?弗朗西斯说。他不会那么做的。
对,我想他也不会。
但明天他又要逃走,班伊尼尔说,把他的烂摊子丢给我们。
啊,你也能赚一笔的,弗朗西斯说。
不如米哈尔多。
没人能赚得跟米哈尔一样多,妈。
梅雷亚德收起杯盘,用一块湿布擦了桌子,然后把盘子端回后厨。她泡了新鲜的茶,再次坐到桌旁。她给班伊弗林倒了茶。
你怎么看待这一切,班伊弗林?
老妇人用手指敲了敲椅子的木扶手。
金钱让人看不清真相。
梅雷亚德笑了,轻拍老妇人的肩膀。
是这样的,班伊弗林。
这肯定会是个奇怪的夏天,梅雷亚德。
老妇人从杯子里抿了一口。
啊,你爱 JP,班伊弗林。
没错。而且在这个阶段,我们足够了解他了。知道他在这儿的固定日程。
没错,班伊尼尔说。而且我们享受这点。
梅雷亚德把茶递给她母亲,递给弗朗西斯。
但我们不知道他跟这个英国人会怎样,班伊弗林说。这对我们来说是件新鲜事。我们不知道的事。
所以我们怎么办,妈?班伊尼尔问。
让米哈尔先对付着,班伊弗林说,然后我们看着办。
他们喝茶,在接近无声中等待,直到米哈尔回来。
怎么样?梅雷亚德问。发生了什么?
萨萨纳赫想换地方。说他想要一个离其他人更远、光线更好的房子。
你怎么说?
我告诉他,除了帮他把房子连根拔起、掀掉屋顶,别的我什么也做不了。
他们笑了。
JP 呢?梅雷亚德问。
挺好的,直到他发现自己要跟劳埃德共用一堆泥炭。
这有什么问题?
这可把他气坏了,咆哮着说他绝对不想靠近一个说英语的人。“我是为了爱尔兰语来这儿的,”他说,“我需要完全的沉浸。”
你做了什么?
我把他扔进了海里,梅雷亚德。完全的沉浸。
他们又笑了。梅雷亚德给他倒了茶。
说真的,你做了什么?
我只好把泥炭堆分成两半。一边给 JP,另一边给萨萨纳赫。
想象一下吧,梅雷亚德说。一个法国人和一个英国人为了我们的泥炭而争吵。
题图来自 Patrick Schöpflin on Unsplash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