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搜集日本樱花的英国人 | 非虚构
阿部菜穗子 新书试读
3年前
日本的樱花以一种略异于其他花卉的步调被介绍到西方。

在英格拉姆决心成为樱花专家的时候,欧洲恰好处于“日本主义”浪潮之中,日本樱花开始逐渐受到关注。

如前所述,远东国家日本在 19 世纪中叶打开国门之后,其文化开始渐渐为西方人所知,日本的传统艺术受到以法国巴黎为中心的西方世界的强烈追捧。

这一时期,日本在园艺领域受到的关注也不断高涨。在欧洲,18 世纪中期以后,因工业革命而诞生的中产阶级力量日益强大,曾是贵族专属品的园艺开始在新兴的中产阶级间流行,园艺文化迅速发展。然而在当时的英国、法国,以及荷兰等北欧诸国,特别突出的原产植物品种并不多。回溯历史便可发现,这是因为在结束于约一万年前的最后那个冰川期,阿尔卑斯山脉以北的植物区系受到了毁灭性的破坏。若想获得鲜艳华丽、引人注目的花卉,只能将目光转向海外。

到了 19 世纪,曾经掩藏在面纱之下的远东国家——中国和日本展露真容。西方国家一发现这两个国家都是“植物大国”、有着无数种西方没有的植物之后,便争先恐后地想要引进东方的花卉,以供植物学研究和园艺之用。其中欧洲,特别是英国,还向中国和日本派出了许多植物猎人。百合、杜鹃、打破碗花、紫藤、紫玉兰、金缕梅……植物猎人们在这两个国家有时甚至冒着生命危险采集花卉,无数花卉便漂洋过海传到了西方。在西方国家,随着园艺需求的扩大,花木公司和园艺协会蓬勃发展,从国外进口珍稀植物用于国内销售的流通体系也已建立起来。

在这样一种背景下,日本的樱花以一种略异于其他花卉的步调被介绍到西方。

日本的植物,包括樱花,在 17~18 世纪的锁国时代便已由两名派驻长崎出岛荷兰商馆的医师——德国人恩格尔伯特·坎普福尔(Engelbert Kaempher,1651—1716)和瑞典人卡尔·彼得·通贝里(Carl Peter Thunberg,1743—1828)——一点点地介绍到西方。进而在 19 世纪,又有菲利普·弗朗兹·冯·西博尔德(Philipp Franz von Siebold,1796—1866)对日本的“山樱”和栽培品种八重樱等进行了报道。

日本打开国门之后,一个名叫罗伯特·福琼(Robert Fortune,1812—1880)的苏格兰植物猎人活跃在远东地区,他曾在 1860 年来到日本进行过两年的植物采集活动,并在 1864 年将一个八重樱品种“高砂”引进英国。

但日本樱花真正受到欣赏和关注还需要一些时日。这是因为欧洲原本就有一种名为“欧洲甜樱桃”的果树,人们一说到樱树,指的便是这种会结果实的樱桃树。“不结果子的樱树是没有价值的”——这样一种成见和偏见使日本樱花在德语中被冠以“伪樱”的名称,拉丁语学名也被定为“pseudo-cerasus”(伪樱)。

 “日本主义”兴起后,一些受到浮世绘巨大影响的画家,如凡·高、莫奈、图卢兹-劳特累克(Henri de Toulouse-Lautrec)等,开始在他们的画作中描绘富士山和樱花等,“Fuji Mountain”“sakura”等词语逐渐为西方人所知。并且从 19 世纪末到 20 世纪初,一些到过日本的西方人所写的介绍日本的书籍相继出版,其中开始有了关于日本樱花之美的描述,这使得西方对于樱花的兴趣迅速高涨。

其中,拉夫卡迪奥·赫恩(Lafcadio Hearn)(即小泉八云,1850—1904)于 1894 年创作的《稀奇日本瞥见记》中对于樱花的描写,对西方人心目中的樱花形象影响尤为巨大。

而我的心却被眼前的景象紧紧地攫住了。那是一小片被一种美得无以言表的东西覆满的樱树林,每一根枝条上都缀满夏日积雨云般雪白的花朵,如云霞般光彩夺目。树下的地面上、我眼前的小路上,都撒落着一层厚厚的、柔软的、散发着芬芳的花瓣,变成了一片雪白。

赫恩所描述的日本不仅对普契尼的歌剧《蝴蝶夫人》产生了影响,也反映在关注日本的作家们的作品中。

到了 20 世纪,在欧洲举办的世博会上出现了日本园林。1900 年的巴黎世博会设置了单独的日本特色展区,展区内除菊花和盆景外,还种有樱树。

1910 年,伦敦举办了大规模的英日博览会。这次博览会的举办据说得益于当时的日本外相小村寿太郎的大力推动。英国从 1902 年起便与日本结为盟国,并在日俄战争中为日本提供了帮助,日本在日俄战争中获得胜利后,小村寿太郎踌躇满志,想要“向国际社会展示日本的国力并加强与英国之间的贸易关系”,于是着手促成了这场在英国举办的博览会。

博览会除大张旗鼓地展示日本在中国台湾和朝鲜半岛等地的殖民统治情况,还建造了一个占地广达 2 公顷的日本园林,其中种植了樱树和其他多种日本花卉。花卉多数由日本直接运来,樱树却是从英国国内的花木公司采购的。

此次博览会观众人数总计达到 835 万人,大获成功,成为“活生生的樱花”进入欧洲人视野的一次好机会。


  1. 美国华盛顿的樱花。图片来自 Ridwan Meah on Unsplash

另外,1912 年还发生了这样一件事情:3000 多棵日本樱花被运往美国。为感谢美国政府在调停日俄战争中所做的努力,当时的东京市市长尾崎行雄将其作为日美友好的标志赠予美国,后来这批樱花被种在华盛顿的波托马克河(Potomac River)河畔。在两年之前,已有 2000 棵樱花被赠予美国,但因出现病虫害而被焚烧处理,因此日本第二次赠送时对苗木进行了慎重的挑选。这些樱花苗后来长成大树,成为世界著名的“波托马克河河畔的樱花”。

20 世纪,日本樱花在英国普及开来的时机正逐渐成熟。

02

修建樱园

英格拉姆以高涨的热情迅猛推进着修建庭院和搜集樱树的工作。格兰奇的阁楼成了他的书房,转眼间便堆满了关于园艺、植物、园林的书籍和当时所能搜集到的所有与日本樱花有关的资料。当时在英国完全找不到任何关于樱花的资料,只能从日本和美国购入。

在造园上,英格拉姆最重视的一点是“尽可能使之呈现为自然景观”。

大自然的风景中绝无左右对称或是笔直的线条。比如:地平线也并非直线,而是弧线;在森林里走一走便会发现,林间道路也是舒缓的弯道。我决定为自己的庭院设置多处转弯。

在其晚年著作《记忆中的庭院》里,英格拉姆如是回忆道。

这一理念与英式园林讲究巧妙融合自然景观的传统相符,而与左右对称、多用直线的几何学式的法式园林形成对比。

于是,英格拉姆计划在格兰奇内修建一个樱园,从大门到房屋之间修建一条有两三个大弯的私家道路,两边种上樱树。

他所设想的景象是这样的:

来访的客人在樱花的簇拥下走进格兰奇,沿着道路前行,每转过一个舒缓的弯道,眼前便会呈现一片新的樱花风景。

樱园后方开阔的庭院空间里同样造出蜿蜒小路,除樱花外,再植上各种树木、灌木和花卉。

英格拉姆雇用了一位名叫西德尼·洛克(Sidney Lock)的园艺师,将宅邸内的一间小屋分配给他,让他住进宅内协助自己工作。但设计全是他本人亲力亲为,他还挥着铁锹和锄头辛勤地参与了造园工作。

接下来是搜集樱花。一旦决定实施,英格拉姆的专注程度超乎寻常。他与国内所有经营日本樱花的花木公司一一洽谈,购入了所有能够购得的品种。当时在英国能够获得的品种有“郁金”“天之川”“普贤象”等。英格拉姆所重视的是“搜集多个品种的樱花”。

他还从一家专营日本植物的商社“横滨植木商会”的伦敦办事处购入了樱树。横滨植木商会因看好海外市场对日本植物的需求而于 1890 年在横滨成立,并积极进军欧美市场,先是在美国的旧金山和纽约设立办事处,后于 1907 年在伦敦也设立了办事处。

横滨植木商会现今仍然存在,名为横滨植木株式会社。该商会从 19 世纪到 20 世纪面向海外发行的英语商品目录现保存于横滨市的横滨开港资料馆。2014 年 12 月,我来到该馆寻找 20 世纪初的商品目录。

在 1905 年版的目录中,关于樱花有这样一段文字:

日本樱花在阳光和煦、舒适宜人的 4 月盛开,繁花似锦,优雅烂漫。作为行道树亦颇适宜。

目录中还列出了该商会所经营的品种,如“江户彼岸”“有明”“大提灯”“御车返”等栽培品种。

英格拉姆还设法从美国弄到了樱花。

在引进日本樱花方面,美国当时要领先欧洲一步。在华盛顿的波托马克河河畔种上日本樱花的数十年以前,便已有研究者关注樱花,此人便是查尔斯·斯普拉格·萨金特(Charles Sprague Sargent,树木学教授,1841—1927),他是 1872 年创建于马萨诸塞州哈佛大学的阿诺德植物园(Arnold Arboretum)的首任园长,十分热衷于搜集东亚的树种。

萨金特曾亲赴日本,在日本的东北地区和北海道采集树木的种子,他便是在那时领略了樱花之美。多年后,他派遣当时在植物园工作的英国植物猎人欧内斯特·亨利·威尔逊(Ernest H. Wilson,1876—1930)前往日本搜集樱树。威尔逊将大量樱树引进植物园,并于 1916 年出版了欧美第一部关于樱花的专著《日本的樱花》(Japanese Cherries)。

英格拉姆写信给阿诺德植物园,要来了自己没有的一些品种。

此外,受威尔逊的影响,美国有几家大花木公司也积极开展了日本樱花的相关业务,如加利福尼亚州圣何塞的沃尔特·B.克拉克(Walter B.Clark)公司、纽约的克拉伦斯·麦肯齐(Clarence MacKenzie)公司等。英格拉姆给两家公司的创始人克拉克和麦肯齐直接写信购买樱树,并与他们保持了长期的交往,共同构筑起一个“樱花网络”。

另外,在英国国内,皇家植物园邱园在 20 世纪初便已种植了一些日本樱花,英格拉姆从该园获得了“手球”等栽培品种的接穗。由于威尔逊在去美国之前曾在该植物园工作过很长一段时间,所以他后来采集的樱花种子也有一部分被赠送给邱园并被种在园中。

除此之外,能够获得宝贵的樱树资源的渠道,便是与园艺有关的朋友和熟人。英格拉姆只要听说谁家院子里种有日本樱花,便会立刻与此人联系并前往拜访,请求对方给自己几根接穗,然后拿回家去嫁接培育,种在花园里。

嫁接是指在进行某棵樱树的人工繁殖时,从该树上剪下接穗接到另一棵有根的树木根段(即砧木)上去的方法。接穗若能与砧木顺利融合,便会在砧木上继续生长,成为一棵树。英格拉姆将各种樱树的接穗嫁接到英国原产的欧洲甜樱桃上使之生长。


英格拉姆所重视的是“搜集多个品种的樱花”。


就这样,随着英格拉姆不断地多方搜集、培植各种日本樱花并将其种植到庭院里,格兰奇的花园中出现了一个壮观的“樱园”。到 1925 年,也就是英格拉姆开始搜集樱花的仅仅六年后,园中便已有 70 个品种的樱花生长并开花。

03

以研究樱花为毕生的事业

1925 年,英格拉姆在英国权威的《皇家园艺协会纪要》(RHS Journal)上首次发表了一篇专门研究樱花的论文,即《关于日本樱花的记录》(“Notes on Japanese Cherries”),内容全部基于对自己花园中所植樱花的观察,对其中 40 个品种的花与叶子的外观、花序类型、花朵大小等特征进行了详细的记录,可以说是欧洲首部“樱花辞典”。该记录后来又接连推出了第二篇(1929)和第三篇(1945),并于 1948 年集结为一部集大成之作——《观赏性樱花》(Ornamental Cherries)。

第一篇中所记录的,除“山樱”“大山樱”“大岛樱”等野生品种外,还有“关山”“麒麟”“八重紫樱”“朱雀”等栽培品种。

在撰写这部“樱花辞典”时最令英格拉姆头疼的一点是,当时樱花的名称十分混乱。

当时,英国的花木公司为吸引本国人购买,舍弃从日本进口的樱花的本名不用,而另外冠以英语名称。比如栽培品种“天之川”因花形与苹果花相似而被命名为“苹果花”(Apple Blossom),“千里香”则被冠以“富士山”(Mountain Fuji)之名出售。而且,由于花木公司各自按照自己的喜好随意命名,市面上出现了许多异名同种或同名异种的樱花。

 “樱花的品种名称混乱到可以说是令人绝望的程度”,英格拉姆这样叹息着,着手进行名称的整理工作。要把当时有关樱花的学术论文与自己的樱花逐一对照确认,是一项艰难的工作。那个时候日本在樱花方面的专家有东京帝国大学教授三好学(1862—1939)与京都帝国大学教授小泉源一(1883—1953)。

日本樱花有 1000 多年的历史,栽培品种众多,其中大部分产生于江户时代,但其相关学术记载主要始于 1910~1920 年代,相关科学性研究在进入 20 世纪后才终于起步,樱花的分类学在当时也还处于萌芽时期。

三好学在明治二十年代毕业于东京帝国大学理学部,后前往德国留学(1891~1895 年),攻读植物生理学,归国后为日本植物学的发展奠定了基础。他致力于樱花研究,于 1916 年(大正五年)发表了德语论文《日本的“山樱”——其野生品种与栽培品种》,文中对 130 余种野生品种与栽培品种的樱花进行了分析。此外,他还出版了《樱花图谱》,这是一部木版彩色印刷的樱花植物科学图鉴。在当时的日本,人们都称他为“樱花博士”。

小泉源一则于东京帝国大学毕业后,执教于京都帝国大学,为日本的植物分类学奠定了学科基础。小泉于 1913 年发表了一篇关于蔷薇科植物的论文,其中也有一些关于樱花的论述(樱花在植物学分类上属于蔷薇科)。

英格拉姆在撰写自己的论文时,参考了这两人的论文和著作,以及威尔逊的《日本的樱花》,但有些品种名称即使参考了前人的研究也弄不清楚,这时英格拉姆便自己给这些樱花命名。

他的想法是,“我并非想要主张自己培育的樱花是前所未有的新品种,但我觉得对于那些在请教专家之后仍然搞不清品种的樱花,还是让它重新接受‘洗礼’比较好”(摘自其论文)。

在这篇论文中,被英格拉姆重新“命名”的樱花为“大黑”和“北斋”。

“大黑”是一种开深粉色大花的八重樱,英格拉姆在朋友的院中见到它后,要来接穗嫁接到欧洲甜樱桃上,在自家庭院中进行了培育。这个朋友曾在 20 世纪初自行从日本引进了几种樱花,这种粉中带紫的樱花无论是从花瓣的颜色、大小、瓣数还是从花序类型来看,都是前人记载中不曾有过的,因此英格拉姆将其命名为“大黑”。他本人说这是“借用日本一位象征着繁荣兴旺的神的名字”,准确地说,“大黑”是指佛教的一位护法神“大黑天”。

“北斋”则是他们一家入住格兰奇时已种植在那里的那两棵大樱树,就是它们促使英格拉姆开始研究樱花的。为确定这种樱花的名称,英格拉姆曾将样本寄给三好学,请他帮助辨别。但三好学的回复是:“日本有许多栽培品种,但知道名字的仅有少数几种,这种樱花的品种名称尚不明确。”

于是英格拉姆宣布:“既然如此,只好由我来命名了。我将按照世界闻名的日本画家葛饰北斋的名字将这种樱花命名为‘北斋’。”

从那以后直至现在,“大黑”和“北斋”作为两个极受喜爱的品种,不仅在英国,而且在欧洲其他各国及美国,都得到了广泛的传播。

后面的章节将会谈到,樱树是一种极易产生变种的植物,常常会通过与其他樱树的自然杂交而产生新的形态。而且由于栽培品种数量飞速增长的江户时代几乎没有留下什么相关记录,所以对于某一栽培品种是由哪两种樱花杂交产生的,其实至今仍有许多尚不明确之处。

到了 1990 年代,随着脱氧核糖核酸(DNA)检测技术的诞生,研究者才终于能够确定各个品种的亲本树种。日本国立森林综合研究所多摩森林科学园的主任研究员胜木俊雄目前正在通过这一 DNA 检测技术对樱花的品种加以鉴定。为调查樱花的情况,他曾于 2014 年和 2015 年两度访英,将大量樱花标本从英国带回日本进行 DNA 检测。

后面会详细谈到,英格拉姆帮助在日本已经绝迹的“太白”樱又回到了“娘家”。如果胜木的检测能够证明“大黑”和“北斋”是日本已经绝迹的品种,那么这两个品种便也是在 19 世纪末 20 世纪初远渡英国并托英格拉姆的福而幸存下来的。也许它们也会在时隔百年左右之后再次回到“娘家”日本呢。

从开始搜集樱花才过了短短六年,英格拉姆已成为“樱花研究的权威”。《关于日本樱花的记录》中所收录的 40 个品种仅限于品种已确定的,文中写明“另外还有 29 个无法确定的品种长在园中”。加上这些的话,也就是说此时樱园中已有共计 69 个品种的樱花。

在论文的最后,英格拉姆写道,“若有种植了本文中未提及的品种者,请与我联系”,并附上了格兰奇的地址。从中可以看出他想要搜集尽可能多的樱花品种以深化研究的强烈愿望。


本文摘自《樱格拉姆:拯救日本樱花的英国人》

[日]阿部菜穗子

张秀梅 译

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

2021 年 8 月


题图来自 Kasper Rasmussen on Unsplas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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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是一本包含小说、非虚构、诗歌、档案等板块的新型文学杂志

阿部菜穗子

新闻工作者。1981 年毕业于国际基督教大学,曾任《每日新闻》报社记者。2001 年 8 月起定居英国伦敦,著有《在异国文化中成长的孩子——英国的今天、日本的明天》(草土文化)、《英国“教育改革”的教训——“教育的市场化”对孩子有害无益》(岩波booklet)、《现代英国读本》(合著,丸善出版)等。近年来作为一名随笔作家亦十分活跃。自 2013 年 12 月至 2015 年 3 月为《每日新闻》撰写关于《花卉文化史》的专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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